第一章
“从今起,无论谁看到白梓,立刻将她捉回。去城内张贴缉案,定要将这杀死了全家的恶女找到。”
阴雨绵绵,天空阴沉,林间小路本就不便行走,此时路越发泥泞,一个人走在路上,看起来十分狼狈,虽然身披蓑笠,但身上犹湿透,身着黑色的男装,加上不高的个子,清秀的五官,十分像一个清秀的书生,但谁也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杀人的白梓。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中阴云密布,雨也没有要停之意,只得继续继续赶路,白梓发现前方有一座亭子,亭子里有许多人,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城门,知道时辰未到城门未开,这儿的人都是等着开城门,才在躲雨的。她扔掉蓑笠,雨越发大了,打在身上隐隐有些痛,缓步走进亭子,一个大姐道:“公子哥快进来坐坐,看你一身都淋湿了,快来烤烤火,暖和一下。”白梓靠近火堆,坐下,拉了拉衣襟。
一众人又开始了话题,却不过是市井传闻、皇室逸闻、民间八卦罢了,突然有个人说:“你们知道最近巴蜀发生的事了吗?”“什么?那个白梓吗?”当中有个说书的立马摆好了架势,缓声开口,“据说那个白梓杀人另有其因。”“什么?”大家纷纷问道,“据说她的家族白家与金城的陈家有一纸婚约,将她许给了陈家的小儿子陈祺。但她心里早有一个心上人了,但无奈父母逼迫成婚,为了可以和心上人在一起,他不惜杀了父母,正欲和情郎私奔时,事情败露,那个人啊,害怕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所以报了官府,自己也逃走了。”
她听到此处,正在添柴的手,也不禁一抖,一星半点的火星,飞上了她的手背,传来的微痛很快就被她心中的痛苦淹没了,她定下心神,心中暗想:“我定要血洗这冤仇,还我的家人和自己一个真相。”
“哎,可惜了,他这一家人呢,尤其是他爹,还是朝中有名的刑部侍郎白方连呢。”“是啊,还有白梓,这个人小时候听说也是十分聪明的呢。”“是的,据说他爹手上的几个疑案就是她点破的呢,那时候她才十一二岁。”众人都叹息了一回,才各又聊起之前无聊的事来,白梓没有睡意。
天空逐渐泛出鱼肚白,众人纷纷起身,远处的城门也缓缓打开,但她却没有像他人一样离开,而是四周眺望,仿佛在等一个什么人。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微微抬起头,眺望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骑着一匹棕栗色的马飞驰过来,但在白梓面前突然停下。“二哥。”她道,“快,把这套盔甲穿上,王的仪仗队马上到了,你骑我的马,先随仪仗队进城,我随后进来。”“谢谢。”“谢什么,当初若不是你把我家的事儿向官府澄清,说不定我就被贼人陷害含冤死于官府了呢。”
白梓麻利地套上盔甲,庞大的重甲穿在她身上极为不适,但她仍是困难地跨上了马,“先进林中等一下吧。”
眼前浮现出两条路。一是不再冒险进京,在乡下找一座山,就地隐居,也就不管他世间浮云;二是冒险进京,找一个依托,站稳脚跟,再找一个时机将当年的悬案破解,洗清自己的冤情,捉出幕后真正的凶手,使真相大白!她很快否决了第一种。冤仇未报,自己怎有心情隐居。可她很快发现,第二种也很难实现,以自己的身份,连进城都难,更别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有一个立足之地了。
但眼下已迈出这一步,便再无可能回头。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让全国闻之色变的人:宸王,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有一个接触的机会,这样才能有一个契机。再说了,据说他身上也背着一个与他有关的悬案,他也一直想解开,但未果。
这可是一个十分有益的机会啊。
这样想着,一阵的马蹄声飘入耳畔,听架势,却是一队人马。她心中一凛“宸王”。过了一会儿,几匹白马先行通过,上面的人都是威风无比。长途跋涉,所以走的不快,她看了看那轿子,楠木的支架上雕刻了许多精美的纹饰,黄色绸缎上织的祥云和仙鹤,分明如真。那金色的云边,分明用的是金子砸成的丝线,仙鹤身上银白的羽毛,分明是银子打成的银箔。宽大的轿厢,帘子上隐约的松枝焚烧后的香气,隐约传来的鱼尾拍打水波的声音,她知道这就是宸王养的一条红鱼:阿涅伽什。当轿子走过时,里面的人的威压甚至能透过帘子传出来,让她不寒而栗。后面还跟着一群壮实的侍卫,还有两个行在轿子的一左一右。
待到那百十个人走过,白梓从树丛中走出,“刘二哥,我先去了,你也早点进城,不要暴露了。”“好,姑娘保重。”
她翻身上马,双手抓住缰绳,夹了一下马腹,“驾!”马开始跑起来,越跑越快,在细雨蒙蒙中,她看到了前方的队尾。她迟疑了一下,但又坚定的跟了上去,正巧通过了城门,只见守城的士兵拿出一沓通关文牒,翻了一下后恭恭敬敬的让他们过了城门,她的心放了下来,至少,她闯过了第一关。
她随队到了城内,在修整时,她找了个借口。暂离了队伍后,她看四下无人,便迅速脱下铁甲,放在了刘二哥的柜子上。突然,一阵脚步传来,坏了,有人来了,白梓顾不上是谁的马车了,随便钻进了一辆马车,车厢后有许多储藏柜,她打开一个较大的柜子,也顾不上自己一身泥泞,便钻进了柜子。手在柜角上刮了一下,迸出了两点血花,她并不在意,只是径直钻进了那个庞大的柜子。
马车外面很快来了人。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有一点慌张,想逃,但也绝无可能。轿帘已然打开,白梓凝神屏息,只听那人的脚步在轿外顿了一顿,又开始上车,在她所藏身的地方前也顿了一顿,才心满意足地上了车。
白梓从柜子上的细小的镂纹上向外一看,她倒吸一口凉气,外面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人,身着云色的,用金线绣的龙纹的衣裳,腰间挂着一块色如羊脂的晶莹的玉佩,上琢龙凤,足蹬一双青丝步云履,面容很好,小麦色的皮肤,高挺的鼻梁上,目光坚韧,如一把利刃,直刺人的心底。
车缓缓开动,车内的男子缓缓低声道:“该出来了吧?你藏的不累吗?”
她心中一惊,但她知道她已经被发现了,早就成为了他的猎物,就算再怎么挣扎,终究身处牢笼。无法,她从藏身的地方缓缓地出了那个大柜子,向着那个声音的方向跪下,并抬起了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绝好的面容,乌黑的头发越用玉簪绾起,深邃的眼眸里透着戏虐,丹凤眼角的一颗泪痣早已昭示他的身份:昭王。
“你为什么会来?你又是谁?有什么目的吗?”
她无言,因为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手。”白梓缓缓起身,走近他,便把手递给他,他则把他的手握在手里细细端详,手指纤长,皮肤白皙,是个女子,却身着男装,还有未了的事要做,指尖破了些许,慌张,在躲着些什么。手上沾血,你杀了人,对吧?白——梓?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相对无言。昭王弄着小红鱼,而她则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阿涅伽什,一般身边出现它的人都是背负命案或身边有命案的,王爷却带在身边,说明王爷周围有一起悬案未破,我愿帮你。”“就凭你区区一个小女子,敢说帮我查破此案,就连当今圣上都说不许过问的事情,你又有何权力可以妄言呢?”
白梓不语,因为对她而言,连他的案子是什么也不知道,对于他面前的这个咬着下唇,沉默不语的少女,也只是一个可能杀了人,而又与他自己无关的人罢了。
在两人主观看来,可能已经过了一辈子,但在客观时间看来也只过了十分钟都不到,马车的速度慢下来,外面的下人喊道:“昭王爷到~~”他眉头微皱,随手从车后的橱子里挑了一套宦官的衣服,丢给了她,她也迅速明了,换上了衣服,片刻之间,马车已经停下,他径直走下了车,只丢给她两个字,却已经让她受宠若惊,“跟上。”
下了车后,站在王府大门口的侍卫,奴婢们都愣了一下。一会儿都释然了,王爷入杭了那么久,带回来一个小宦官也很正常。她下来之后却呆了一下,因为没有想到这儿居然有这么多人。一个侍女走过来,福了福身,问道:“小爷一路奔波劳苦,要不要奴婢来帮您,接风洗尘沐浴更衣呢?”那自然不行,若是答应了,那岂不是女子的身份就暴露了吗?于是白梓咬了咬牙,说:“不必了。”说毕,就走进了府门,那奴婢去跟着她,她第一次感到天昏地,两眼发花,于是她走向了一边的井,奴婢以为她要跳井,大惊失色。正要阻拦,她却先一步打了一满桶水,从头上浇下。又打了一桶淋一次,那个奴婢惊呆了,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只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她。
白梓一连浇了三桶水,心中才清明起来。盯着刚刚远去的那个人的背影,心里暗想:他,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白梓啊,白梓,你要是再错失了他,那你这辈子就不要再想着翻身了!
回过神来,对那奴婢又笑了笑,“没关系,我还得去伺候王爷的,劳姐姐多虑了。”昭王回了一下头,叫了一个他身边的侍卫——子墨,带她去疏清阁,给她安排了住处,让她好生安歇,明日去找她。
第二日清晨,她刚穿戴整齐,王府中的另一个侍卫——子棋过来叩门,“王爷让你去一趟书香苑。”“好,你稍等片刻。”
几分钟后,她推开了住所的门,来到了他的书房,苑里隐隐有琵琶的声音,门外站的不是昭王。眉间一点朱砂红,她缓缓行礼,“康王”,“嗯,不必多礼,这一曲琵琶弹得真好,还是不要进去打断了吧。”康王李显未进,她又怎敢妄入呢?于是站在他身后,等到一曲终了,才跟着康王徐徐步入,院内有一长桌,桌前有一个乐伎在弹着琵琶,除了昭王和康王外,还有两个人。她叹了口气,低着头,站在了昭王身后,“咦,皇叔,这是谁呀?好像从没见到过这个小宦官耶。“他轻饮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说,“他是我入杭才带回来的小宦官,我见他口齿伶俐,手脚勤快,无父无母,就把他收了来。”“哦,这样。”太子李环说道。“四哥,我就说你日日这样忙,一定会忘事的。”“哦,七弟,你可说说看,我忘了什么呀?”“还有什么?还不是京城中人人皆关心的王妃之事吗?四哥何时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嫂嫂啊?”她微微一笑,说:“荆州事务繁忙,连睡梦中都在处理,哪有时间说这个。”众人大笑道:“哈哈,王爷你都已经二十三了,还不准备找一个王妃,难不成想孤独终生吗?”那个弹琵琶的艺伎也笑着说:“可别愁,我们扬州的姐妹们天天念着王爷何时去扬州,可以一睹龙颜呢。”“哈哈哈......”大家一齐大声笑出来,她也略笑了两声,就又恢复了那种低眉顺眼的小宦官模样。
他看向身后的“小宦官”,白皙的皮肤,头微低,长长的睫毛微颤,紧咬下唇,神色坚定。暮春的太阳照在她那纤细的身影上,让她的脸色更显苍白,他微皱了眉头。又转过了身去。“四哥入行可有什么收获吗?”“没有什么,只不过又去做一些无用功罢了。”“那您对京中的案子可曾听说?”“什么案子啊?”“那个乞丐的死。”他笑了一声,“一个乞丐而已,又有什么大事了吗?”“不,这件不同,他被一个女人杀了,但是却在大方寺后门的巷口。”“什么?”
大方寺是京中的一座大寺庙,庙中的主持圆觉法师相传是紫柏尊者的转世,有大神通,很被人敬重。谁会对这座寺庙产生这么大的恶意呢?才11岁的太子李环跳了起来,“四皇叔七皇叔,快讲给我听听呀,我还从没有听过呢。”康王笑道:“你这个小孩子,这种东西不就和街边说书的说得差不多嘛。”“才不才不,七皇叔讲的比说书人好多了!”“好吧。”康王轻咳两声,开始讲。
“这具尸体呢,是刑部的魏尚魏大人发现的,他正准备为他的妻子求一道催生保命符。但因为天黑了,他急着赶路,便没有点灯,到了巷子口,马的蹄子好像踢到什么,受了惊。于是命身边跟着的小厮把灯点上,突然就发现了那具尸体。他喝了口茶又说:“验尸时,发现那个乞丐是被遗落在一旁的匕首所伤,而且不只刺了一次,应该是在同一位置,一次没死,便直接在他身体里转变了角度,终于刺死了。但他也把匕首的尖弄断了,所以判定凶手力气不大,应该是一个女人。”
“四皇叔要追查此案吗?”“当然要查了。”“可以带我吗?我也想去。”“去去去,别在这儿捣乱,要是知道你在这儿和我们一起乱搞,当心你父皇把你的腿打断。”“哦,那还是算了。”众人又谈笑了一会儿,才各自回府。
他仍自端坐在座位上,独自品茶,“你认为呢?”“王爷要把此事交给我?”“不然我如何信你?”“原来王爷要以此事来交换您对我的信任。”她笑道。“那要不,我如何能信你?”“好吧,我定当不负众望,那么王爷想要以什么身份来让我介入调查此事呢?”“王府处的小宦官。”
他拍了拍手:“子玉。”。“王爷,臣在。”“正在府中的有多少人?“七百八十五个。”“若七百八十五个变成了七百八十六呢?”“我知道了,因为王爷入杭的时候还收了一个小孩子当跑腿的,好像叫刘润吧。”“你觉得如何?”他转头看向白梓,她没有想到居然自己奔波在外那么久的一个心愿,居然在他这儿只用了两句话,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跟紧他的决心。
“但我有一个要求。”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王爷在我查案时是否可以不要过问?”“但破了之后必须告诉我。”“这个可以。”“所以你现在想这个案子的时候需要什么?”“嗯,需要四个不怕脏不怕累的下人。”
四个人不一会就来了,她把他们四个拉到了一旁,吩咐了几句,只见四个人都皱着眉头,不过也接受了这个任务。他们四个分别拿了一本本子和一支笔,就出了府门。
“这就可以了吗?”他微微挑挑眉。“嗯,等他们回来,四天后就可以见分晓了。”她显得很有自信。她的面容姣好,在五月的阳光照耀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眼神清澈,好像化作一股清泉,马上就要流出来似的。纤细的身板挺得笔直,透露出一股永不服输的毅力。
“好,那我们就坐在这儿,静待他们的好消息!”那你现在来判定一下这个乞丐的身份。”“他不是乞丐。”“哦,何以见得?”“那我们去停尸房看一下它的尸体。”
两人骑上了马,马蹄飞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个乞丐存尸的地方。
她掀开盖在乞丐脸上的布,随手拿了柄小刀,走到庭室的石台边。
“第一,一般的乞丐都是跪着行乞,但是这个乞丐的膝部明显没有老茧之类的痕迹。第二,他的脸确实很黑,但是这绝不是长期不洗脸留下的污泥。”一边说,她一边用小刀挑了一下他脸上的污垢,一下子就露出了他十分干净的脸。“第三,别的乞丐都是衣不蔽体,但是他身上却棉衣(画外音:古棉衣非今棉衣,这个就是棉做的里衣)棉裤齐全,这对于一个乞丐而言也太奢侈了吧,第四,这个巷口不远处就有几个更好的地方,出了这个巷口右转,还有一个废的城隍庙,为什么非要选这个地方呢?于是我断定,有人在守这个巷口。”
这一个变故让他有些吃惊,难不成大方寺有什么问题吗?大方寺的历史悠久,传说许多得道高僧都曾到此讲说佛法,院内的寺僧待人接物十分和善,组织了很多次捐助穷人的活动,每到月初的时候,还会向那些贫穷的人提供免费的粥和馒头。无论多么穷凶恶极的人,无一不被感化。像如今,整个京城,全民信仰佛教,更加不会对这所佛寺产生哪怕一丁点的恶意了,那么这个凶手又是谁呢?谁会和这所寺庙过不去呢?
四天很快过去,那四人也如期归来,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味道,他皱眉,一挥手:“先去洗个澡。”四人先退下了,片刻后又再上来时,身上都有夸张的脂粉味。
她扬了扬手:“城东的,你先说说你的记录。”“是!城东的两处公厕,平均每日人数四百八十一人,夜香桶数十二桶。”他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她这是要干什么?“城北的。”“靠近那家染料房的,平均每日人数约三百人,夜香桶十五桶左右,靠近大方寺的平均人数一百人,夜香桶十五桶。”
他突然明白了她要干什么,他看向她。“王爷你想想,别处都是平均二十人一桶,为何大方寺这么多?”她嫣然一笑道。“因为大方寺的香客,那啥比较多?”一个下人插话。“不对,你再想想。大方寺中僧人不到百名,香客也差不多百人左右,那剩下的百人去哪了?”大家都不说话,但是无来由的,每个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漫上头顶。
“那么说明大方寺中藏了一百个看不见的人。”他开口道,“对!”她神色严峻,眉头微皱,看上去心事重重,十分着急,又有一些生气。“我们明天去大方寺探个究竟。”“以什么名义呢?”她看了看他,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嗯,探问姻缘吗?”“为什么不能直接把他们全抓起来呢?”另一个下人也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大方寺中肯定藏有被扣留的人质,如果我们贸然就去抓的话,他们肯定要将囚牢中的人先杀死,但我们是想把他们救出来的。这样一来,反而我们的计划要乱了。”白梓说。“好,明天我们就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捣什么鬼!”
那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好,心事重重。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不约而同的很早起床,昭王在王府中信步闲走,她则在距书香苑不远处的听雨亭附近的花中小径中漫步。当他无意走到此处时,停住了脚步,此时她还不知道他的到来。
她的身旁,花树开得正盛,粉红色的花瓣时有掉落,便成了一阵阵的花雨。地上的黄花也深浅有分,深黄沉沉,浅红艳艳。天空碧蓝,纯白的云在天空忽聚忽散,而她站在中间,纤细的身影,姣好的面容也恰似一支盛开的白芙蓉。此时,仿佛这个世界只有这么两个人,一个是画外者,一个是画中人。
十时,大方寺。白梓恢复了女儿装,但是也稍稍地易了容,变成了别的模样。昭王也装扮成了一个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一进寺门,他就对前面的接引小僧说:“你们圆觉大师人呢,我要见他!”前面的人群纷纷投来了奇异而又鄙夷的目光,而她却毫不在意,活像一个泼妇。他则在一旁以扇掩面,看上去又无奈又惭愧。
来迎接他们的僧人,很快到了面前,“今天大师心情很好,他让你们进去,你们可真是幸运呢。”
三人走出了前殿,在中殿的空地中,他们看见了夫妻二人操着外地口音,在与院内大师的弟子交谈。她一个箭步上前,“你们是佛山人吗?”“是呀,你怎么知道的?”“听口音就知道了,对了,我的大舅也在佛山,你们认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不过好巧,居然在长安也能看到佛山人。”“那我们今晚去我家聚聚吧,刚好新来的厨子会弄海鲜,简直是天下一绝,到时候你们一定要赏脸去尝一尝。”“可是这不太好吧,刚一见面就去人家做客,恐怕不太礼貌吧。”“没事没事,只要是相聚都是有缘,你我萍水相逢定为有缘,一定要聚一聚啊!”说完,那对外地夫妻面带微笑地走了。
而她聊完后似乎有些口渴,便抓起刚刚男香客喝过的杯子,刚准备喝,却被迎接的僧人劈手打在了一边。“咣当”一声,茶盏粉碎,茶汤也倾洒了一地。她看上去很生气,“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僧人一边陪笑一边说,“这是刚刚那个男施主喝过的茶呀!”“那你们看人走后为什么不换?难道你们存心让别人喝人家喝过的茶不成?”“贫僧不敢。”
她好像是为了平息怒气,便起身走了走,中殿的庭院中打了两口井。井上用了两顶碧纱罩罩住,大概是为了防止蚊虫或落叶入到井中,他又回到了石凳旁,坐了下来,喝了口茶。
这时,一个老人从后院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串佛珠,身披袈裟,向他们走了过来。他看上去很奇怪,一看就让人觉得很孱弱,一点都不符合他往日的形象。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身,“大师!”他摆摆手,示意他俩坐下,又挥了挥手,让另外几个寺僧出去。一开始,他们还有一点犹豫,但当他们得到了大师再一次的信号时,还是都出去了。
圆觉大师开口道:“两位施主前来,要问些什么?”他显得十分急不可耐,“我们的姻缘。”“二位确定?”“是的!”两人竟异口同声地说,她也愣了一下,她看了他一眼,而他却笑了。
“既然你已经有了姻缘,为什么还要来求呢?”“哦,那您说说我已经有了什么姻缘呢?您法力无边,可没有拿我开玩笑吧?”“那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您的心上人并非这位公子,那就是贫僧赢了,若姑娘的心上人是他,那么贫僧输了,就愿赌服输。如果施主赢了,那贫僧便自断手指,若贫僧赢了,则亦然。”“好,一言为定。”三人同时顿了顿,“贫僧推测姑娘的心上人不是这位公子。”她微微一笑却抓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说:“大师此言差矣,他是我一生一世的挚爱,大师猜错了。您说的愿赌服输,可不要推脱啊。”大师也微微一笑,“怎么会呢?不过举头三尺有神明姑娘可不要骗自己啊。”“但是他是我的挚爱,绝不有假。”“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贫僧愿赌服输。”说完大师便用左手掐住了右手食指,只听咔嚓一声,断指落地,血流如注,两人的脸齐刷刷变得惨白。但大师却不以为然,他捡起断指,用左手把它放进了茶杯中,并用杯盖盖上。
“大师,这是何必呢?不过是一个小小赌约呀。”“不,这是贫僧说的,愿赌服输。再说了,用贫僧的一根断指换你们的一段姻缘,这其实很值得。”两人心悦诚服,贫僧说:“举头三尺有神明,看面相,他应该是一个好男子,百年修得同船渡,贫僧希望你可以珍惜这段缘分,要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啊!”说完后大师向着白梓微微一笑,她突然感到不对劲,拉着他向外冲去。
冲到门口,他回头看向她,“王爷,我可能会一睡两三天,我不会有事的。”他刚想问,却发现她已经软软地靠在了他身上,于是他将她公主抱起,女孩子纤细的身材,还散发着淡淡的体香,他有点犹豫,但还是一路抱回了家。
把她放在床上,他就坐在床边。他有些生气,一拳砸在身边的茶几上,身边的小奴婢吓了一跳,以为王爷为了这个小宦官生气,正在幸灾乐祸的时候,她却发现王爷看那个女子的眼中并无一星半点的不满,反而充满了怜惜和宠溺。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