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邯郸 赵市
身着破旧长袍的中年人缓缓步于怪味弥漫的赵市中,他口中小声念叨着:“一、二、三……”,四旁的行人好像都没注意到这个怪人,只是匆匆走着。当中年人数到二十三时,他停下了脚步。他面前是一家药店,店主是个披头散发的老人,老人不像其他店主一样招呼客人,而只是低着头,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半刻后,老人抬起头,那深沉的目光透过散乱的头发盯着中年人,“耕地百时。”他那游丝般的声音传入中年人耳中,中年人顿时感到一阵寒气袭遍全身,双腿一颤,竟倒在老人身上,一阵风过,中年人的声音和着秋风更显悲凉:“食草半株。”
第一章
洛阳 苏氏封地
“硕鼠硕鼠,勿食我黍……”清脆的童声响彻在广阔的田地上,一个小童拎着水桶一蹦一跳地走在小路上。他生得俊俏,一双眼睛颇有灵性,嘴角总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附近的农家总说这孩子真讨喜。此刻,他停在一个木屋前,木屋不大,但足以住下一两个人。门“咔”一声开了,一个人走出房间,他年纪不大,但岁月已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
“秦大哥,你要的木桶我带来了。”小童笑着说。年经人似乎不太想说话,点了点头就又进了屋。“唉,秦大哥。”小童有些着急,也跟着年经人进了屋,一看到屋里整齐的样子,小童大慌:“大哥,你要走了?”年轻人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不等小童再追问,又收拾起了房间。小童一愣,眨眨眼,忽地冒出一句:“我有嘉宾,示我周行。”年经人收拾的手一停,他笑起来:“嘿,长学识了?”
原来小童是效古礼——以《诗经》语句问答,在春秋时期广为流行,而进入战国,礼崩乐坏,这样低效的问答方式就渐渐消失,而此刻小童的这句“我有嘉宾,示我周行”意为“我敬爱的宾客啊,请明示我的方向。”小童之所以把它搬出来,一是说明白自己的学识有了很大的提高,年轻人若能再留一段时间加以辅导更能突飞猛进;二是说年经人若是走了,自己也就无处可去了。
可小童不料一说,年轻人还真为他谋起去处,“我师曾说过鲁国有一个姓陈的名士,文武俱通,是儒家数一数二的人物,你可以去拜访他,还有……”几分失望的神情掠过小童的脸,他心知年轻人必走无疑,可那抹微笑很快又回到了他的面庞,“唉,大哥,你师……你师是谁?我怎没听你说过?”年轻人眉头一皱,似是被问住了,来回踱步于那不大的木屋里。
小童笑容不减,心下却是一凝。他深知年轻人心性,若他师真当是厉害人物,出言相激或再下提问,他定会更心烦。所以小童选择了沉默。年轻人的步伐忽得一停,他正了正衣冠,似乎决定了什么,快步走向右茶几,在侧边一按,弹出了一个夹层,年轻人面色凝重的捧出一卷古书与一个铜牌,郑重地交给了小童,又小声耳语了一阵,小童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吃惊表情,最后点了点头,也收拾起了行囊。
第二章
大梁 魏市
大梁,天下最繁华的都城之一,自吴起变法以来,魏市就是各地商贾的聚集地,也曾出过无数的人才,后世张仪等名士也无不来到过这里。这次小童来到的,是一家名为“逢春楼”的酒家,与寻常酒肆不同,这家店更设了棋室、赌室、论战室等各类房间,平日中座无虚席。而小童正是来到了拥挤异常的赌室。
小童看见了如此热闹的景象,不禁皱了皱眉,他平日见惯了清幽闲适的田园风光,如此繁华的地方还真少见,但是……真的没见过吗?一阵回忆在他脑中掠过,但却只是浮光掠影,小童苦苦回忆却仍是无果。“唉,算了吧,免误了正事。”他轻声自语,环视起来周围。
人群越聚越多,杂声已经盖过了庄家的吆喝声,小童目光一扫,忽得一惊,猛然回头,搜寻着什么,但人头攒动,又哪能看清,轻叹一声正要继续向前,却因视野不足而硬生生撞在前面人背上,前面的人嘀咕一声:“无目之人。”又继续向前,小童一惊,因为那声音,竟是童声。
小童眉间皱得更深,他想到了年轻人同他讲过的民风败坏之事,就想离开这拥挤之地,到别处打听。便要挤过人群,又不忘看前面人一眼,小声自语:“少时小童,不读文理,反来此等地方,真当败家。”不料正与那人四目相对,反觉尴尬不已,那人似乎也感到小童的心情,四目相对,又埋下头去。
小童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一见那人目光便觉他与旁人不同,人群中人目光俱透出痴痴神情,目光散乱。而那人则大不同,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灵气,与寻常败家子弟不同,他的神色中几分沉稳,几分谨慎。
他未加思索,便又斜插回去,也顾不得找人,目光紧盯着那个孩童的身影。他可不能错过此等大好机会。若是找到那孩童,便能同他询问,这样必然比与赌场那些粗俗之徒谈论更好。再者,年经人同他讲学时,常提到他同一位至交论战的故事,两人互相切磋,共同探讨,若能与那孩童结友,不是大妙?
穿越混乱的人群,小童很快走至那人身边,轻拍他后背,那人一回头,先是一楞,接着又神情古怪:“你……可是要我赔礼?”他这样一问,小童也是一楞,原来他只想着要找人,却全然忘记刚刚他二人互驾之事了。他眨了眨眼,面色有几分不自然:“这……你可知……知此地有位姓孙的常客?”
“啊?”那人神色古怪至极,显然是没料到小童会问这样的问题,他皱了皱眉,“噫……你说的可是那位孙靖?若是你要找他,还需去别处询问。”
小童听出有些不对,常人被问,皆会说不知道或知道,却哪有让人到别处问的呢?他心生疑惑,便追问下去:“正是,他人在何处?”那人摇了摇头,竟不理小童,直径离开。小童知他定是有些许难处,但不甘心,继续发问。那人本不想理,但面对小童那滔滔不绝的提问,还是想图个耳根清净,缓缓道:“他应是在回春室品茶吧。”
他本以为小童就此罢休,却不料问题又来:“回春室在何处?”
他轻叹口气,手指向赌室边的那楼梯,道:“从楼梯往上走两层,论战堂右起第三间便是……”他话音未落,举起的手还未放下,一个瘦高的中年人便自楼梯走了下来,他浓密的黑须几乎挡住了半边脸,使人难以看清他的面容,他大摇大摆地走了下来,嘴中好像嘀咕着什么,他猛然停住脚步,望着指向自己方向的那个孩童的手,那孩童眼角抽了一下,他吞了口口水,但始终无法直视那个中年人。
中年人直径向他起来,孩童再无法掩盖自己的慌张,但在人群之中,怎么也无法逃脱,中年人一把抓起他的头发,狠揪一下,看到那孩童紧张的神情,小童不禁轻笑几声,中年人的目光随即扫过小童,那目光使小童打个冷颤,与中年人散乱的装束极不相衬,他略一皱眉,道:“你又是何人?我从未见过。”
小童略一思考,道:“你可是孙靖?我欲来拜访你。”中年人一惊,“正是,找我有何事?”小童清了清嗓子,神色大变,郑重的说:“吾欲纵横百家,独立于兮山之上。”中年人浑身一颤,目光中流露几分柔和,一挥手,道:“随我来。”便抽身离去。
那个孩童诧异地看着小童,小童一翻眉毛,道:“走啊。”便随中年人上了楼梯,孩童一楞,也同他上了楼梯。
上了两层,两童随中年人在迷宫般的逢春楼中穿梭,拐来拐去,拐过繁闹的论战堂、棋室、赌室,来到一间安静的房间前,房间的门紧闭,门上刻着三个字——回春室。
第三章
三人来到回春室前,孙靖长袖拂过,门“哗”得开了,门前一条毛毯铺至前桌,毛毯两侧各陈一条草席,左右两墙上精刻着各式花纹,缕缕清香环绕在房间四壁,但令小童奇怪的是,一般房间纵使再清冷也有一两人坐着,但这间房中却空无一人,宁静得使小童回忆起了苏家的田原。但未等小童细想,一个声音便响起。
“哗。”门突然关上,孙靖忽然消失,房中只留下小童与那个孩童,小童正想出门追赶,但又发现——门开不开。
那孩童轻笑一声,道:“我原道你有甚特别,不还是这般?”小童有些诧异,不知那孩童是什么意思,刚要追问,孩童反先武器:“既你也来了此地,我说也无妨。”接着便道出一段故事。
那孩童是个孤儿,他天处可归,但精通机关之术,便混迹于各个赌场,以卖作假机关为生,因他机关术精湛,竟无人识破,一朝来到这家缝春院,作买卖之余忽得想自己试试机关,却不料被一人当场识破,一切机关被公示于众,他可是颜面扫地,更也无人愿与他做买卖了。不光如此,那识破机关者竟还不让他离开,无论他以任何方式逃走,那么终能找到,从此他便只能在此做工为生。更可憎的是他一惹那人,那人就把他关至这个名作“回春室”的小屋,一日夜不得吃食。那人,便是孙靖!
那孩童讲的是咬牙切齿呀!小童听得直皱眉,先不说孙靖的古怪脾气,先是把他与那孩童一同关住很是奇怪。年轻人是提到他师门中人行事古怪,可纵使古怪做事也应有一番道理,孙靖行事如此奇怪,也必然隐藏着几分道理,如此看来,这道理应同这奇异的回春室有关!
小童边想边环顾四周,四面陈设似乎透着几分古怪。小童正要仔细观察,又听那孩童叹气道:“你道我未去想房间机关之属?这房间摆放中,左右两席同主席成三点,呼应之势,有似三才陈法,但三点之位具有偏差,正中之毛毯似是分割阴阳,但两侧之物却相同,被关的几日来,我上下摆弄上百下却仍是无果,你欲再弄上百下吗?”小童听着孩童的轻蔑口气,又算起来。我机关之术未有他精,故而他在陈设上找不到奥妙,我定不行。但这房间定然有些玄妙,那定是在……
小童的目光落在四壁花纹,花纹只布于左右两侧,而前后却没有,
这样便减少了些许目标。他边想边走至左面墙前,细细端详起来。旁边孩童见到小童这样,一便恍然,走至右面墙前察看。
左面墙刻竹,千百竹叶杂乱呈于面前,却无一样,给人以花纹各异地的错觉,右面墙刻树,工艺仍样式相同,形志各异,此等匠艺也是天下独绝了。小童端详时,忽神色一振。原来,这竹与叶虽乱,但具按《周易》五行推导,如此一想,便豁然开朗,乱无章法的竹叶转变为排序有方的阵形,再个个验证,只有一片例外。
小童眉头一皱,指尖无意点至那片,劲力未至,叶片便陷了下去,只听“咔咔”响声,室内灯火全熄,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叫一声,声音未绝,灯火又亮,一道暗门赫然立于面前,两人再次四目相对,仍是那种奇怪气氛。
“进?”
“进!”
二人试探般地穿过暗门,却被震惊了。本以为是昏暗阴冷的密室,迎来的却是一间富丽的大厅。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人立于正中,浓密的须发,犀利的目光一孙靖!
他面带微笑,以一种独有的语气说:“独立兮山,不如并驾共驰,随我来。”
第四章
孩童好似猛然醒悟,孙靖带两人向大厅下了楼,阳光重现在三人面前,轻风拂过,顿觉清爽不已。眼前是一架青铜马车,两马在前,青铜在阳光下映出缕缕寒光,与天气的炎热极其不符。孙靖带小童上了车,小童又将孩童拉上,未等两人坐好,孙靖又拍轴三下,二马一声长啸,向前奔去。小童见孙靖并未上车,正欲探头寻问,却听孙靖远远喊道:“马可识途,我先去也!”便不再询问。
野林地 马车
马车颠啊颠得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孩童好似想到什么似的,后仰身躯猛然坐起,嘴中嚷着:“切口、机关、密室、奇门五行、行事诡异……”接着一拍大腿:“这……这便是传说中之鬼门!”小童一惊:“什么鬼门,神门?”“你知切口暗语、不知鬼门?”孩童眉头微皱,但又很快展开,“鬼门中人行事果然诡异,既然如此,我便给你讲讲。鬼门,便是鬼谷之门,因创立者隐居山林,被称之‘鬼谷先生’而得名,鬼门中人多是纵横家,但也有法、兵道等诸人,既似门派、又似组织,因此门中人行事诡异,故而传闻也多,广为流传的便是如上几点了。”
小童点了点头,自语道:“纵横家,纵横百家,是矣。”
孩童又似想到什么道:“那你……你是如何知晓鬼门暗语的?是官府中人所云?路边乞丐?亦或是哪方世外高人!”
小童皱了皱眉,断断续续的说:“这……嗯……是一位……”未等小童说完,马车猛然停下,两人正欲探听,却听“咔”一声响,车轴赫然断裂,两马受了惊,竟直径奔走,两人赶紧翻身下车,却发现四周是荒山野岭,四面被树围住,而损坏车子的人,便立于两个人面前。
这是一个黑袍人,手持一条长鞭,破旧的衣衫仿佛与四周融为一体,但他散发出的凶恶气息却与自然格格不入,他拿的长鞭格“咯咯”作响,目光中流出肃杀气息。他扬起长鞭,猛得一抽,鞭子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响。他粗大的嗓音即刻响起:“我黄爷,今天,便是你等的大劫!若要留命,财宝交来!”
两人大惊,但很快恢复镇定,孩童使个眼色,小童心领神会,道:“我欲纵横百家,独立于兮山之上。”不料黑袍人全然不顾,长鞭依旧挥来。这次,两个人是当真措手不及,一惊后才闪开。
但黑袍人哪能让两人走开,长鞭舞动,草木俱惊。绿叶沙沙落下,力透毫端,在树木上留下条条白印,小童虽饱读经书,却是从未见过战斗,面对此等境地,没愣住不动便已是极限,身无财物却恰遇山贼,实是大奇,这跑也跑不得,站也站不得,他便只好找个树丛躲入,匆忙之间,那孩童又不见踪影。
那黑袍人凶神般的扫视四周,但万幸没有发现小童。一阵环视,正悻悻然准备搜马车,却听得一阵劲风,直击黑袍人手臂。黑袍人只觉虎口稍稍发麻,长鞭应声落下,正欲拿起,却见一个白影掠过,孩童手持一毛笔杀出,劲力到处,黑袍人也是忌惮几分,只得连连闪过。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使小童大吃一惊,再观望时孩童已然占了上风。黑袍人再无先前的嚣张,却多了几分慌张。待孩童一个空隙,一个翻滚,向长鞭跑去,孩童虽占上风,但身法不及黑袍人,被他抢到了空隙,逃出去拿到了长鞭。
长鞭便再次挥起,无比劲力顺柔鞭散至各处,“呼呼”声响起,黑袍人不再慌张,但也不敢怠慢,长鞭如蛇般扭动,孩童一格一退,局面又陷入了僵持。
小童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两人的搏斗,忽得一惊:若此状持久下去,孩童定然先疲,那如何是好?目光扫过四周,草木之间,忽得把目光落在地上的一块石子,灵光一闪,拾起附近一块,扔向黑袍人。
小童力薄,石子只落在黑袍人身旁,但“咔”一声响,却足以让黑袍人分心。黑袍人目光一掠间,孩童早已抢近身前,毛笔锋直指黑袍人喉头,只需一送,黑袍人便丧了命。他慌张紧了,面色铁青,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小童也大舒口气,扶着身旁的树站起。
“我季爷,今天,便是你的大劫,若要留命,速速离去!”孩童好似笔意未尽,乘兴而发一句话。
黑袍人一声不吭地离去了。
第五章
梦云山 野林
“嗒、嗒、嗒”马蹄声响,两马竟能原路回归,两人正为行路一愁莫展,一见此景,自然大喜过望,但马车已毁,又如何行路?孩童正欲上马,但忽想到小童可能不会骑术,硬生生又下来,小童却是恰会骑术,轻巧一够,便上了马,孩童这才上马,两人并驰,却是应了孙靖的话。
但两人并非知路,而是由马引路,左右转时,马头便转以提醒,若转得过了些许,马又会悄侧一侧,显然是久经训练的奇马。孩童马术并非精通,便全神贯注于马,而小童经年轻人指点过,骑术精些,便四处张望,留意四处风景。
四方林有疏有密,草木繁生,也不乏些青苔,阳光透过枝叶落于林地,现出斑斑光点。虽不似先前于苏家时的旷野辽远,但也透出几分清透,与商市、野田不同的风味。轻风佛过,渗着草木芳香,令人心旷神怡,两人也高兴得多,褪了遇山贼时的紧张,眉尖渐渐舒展。小童哼起了农家小调,虽与面前景不同,但其神却有几分相似,歌声回荡在山野,也毫无违和。
正入神时,两马不约而同地停下,两人还算有防备,未出情况,两人却都是一惊,急忙下马一探究竟。面前是一条清河,河水不宽,还不到一丈,但于马匹却是难过,河水也算急,泛出的波光使人难以看清河底的状况。这应是山涧中常见的小溪,因种种因素聚于一起,成河之势,再回望水源,却赫然见一石突起于山野,两边成坡,水聚于石上而流下,汇成一小瀑布,瀑布沿石流下,把一人高的大石几乎覆盖,两边布满苔藓,好似与两边树林相融,让人难以分辨。
两人又思索起来,孩童本舒展的面庞又
愁起来:“唉,今日是何运?野遇山贼,走而无路,如何是好?”
小童也是为难,本就在草丛中躲了半刻,又骑马数时,疲倦的他也是无法用功,思索片刻,忽冷不丁的问道:“你可曾于墨家修行?"
孩童被问的措手不及,他也是没想到这时小童会提到这个问题,支支唔唔道:“是……我原以为你会问我为何会武功……这同过河有甚关系?”
小童道:“墨家有反天命,论因果之思。事出必有因,这与孙靖之古怪行为也有些许关系,依我之见!这山贼虽不知切口,但也应是人故意安排所致,不然依你言鬼谷之奇人甚多,岂会无人可料理山贼?而这河放于此地也是。首先是鬼谷马之奇,这两马既然能无御而行,识人识途,如何会过不了一条山野小溪?再者,鬼谷学生我虽不知几多,但一定不致首行此路,若先前遇此溪而被阻行,又如何不会与先生说明?还有,我曾学过些许地理,此水之宽,不似自然所致,反似人为,凡此种种,皆是疑点,你既在墨家修行,也应看出些什么吧。”
孩童听了他言,顿然开朗,随即观起周围,山林之间,有些许溪水原是自然,可这一巨石却有些奇怪,孩童也边思索边要把手靠于巨石,手忽得一停,转偏方向伸入覆在石上的水帘。他手摸索着,便触到一个凹起,他眉头微皱,轻轻一按,就听得机括声微响,巨石上一块石板缓缓翻起,水流由石板边流下。
立于侧面的小童正巧站于水帘空当,一个黑洞便出现出他面前,洞中隐隐传出风声,两人大喜,随即便由洞中钻入。
洞里洞外,两个世界。
第六章
梦云山 鬼谷洞
不同于树林的繁密,洞中却是空旷的,也不知为何,不同于两人想像的阴暗潮湿,洞里竟有些许阳光透下,显得十分温暖,尽管光明,但洞中还是房洞交措,难以一眼望尽。
两人步入一间大洞,一位女子端坐其间,这令二人吃惊不小。
“先生让我在此等候二宾,请二宾绕坤经震入鼎。”她的柔声似水一般无微不至,环于人周,入人心田,而又不失深刻。她的面庞被轻纱掩着,但身姿足令一个人心动。
孩童听得是一脸懵,而小童却是惊讶不已,坤、震、鼎皆八卦之词,而洞乃天成,如何能恰应八卦?女子轻笑一声,缓声道:“莫愣着,随我来。”
三人步出“大厅”,沿着曲折的洞壁穿行,小童走时是惊叹不已,道虽曲折难辨,也不严格按八卦方位排列,但女子给出的八卦数语提示却足以让人辨清各洞大概方向。正想入神时,女子步伐却忽得一停,孩童及时刹往,而正入神的小童却险此撞到墙上。
面前是一个平坦些的石洞,内里空无一物。孩童见了此景,忽得半开玩笑得抱怨:“处所清闲如斯,仙适居,人反是起睡难安哩。”适才的气氛温和了许多,但没人笑出声来,女子长袖一卷,“咔咔”几声,二张天然石床从两边突起。两个孩子“哇”得一声叫出来,话音未落,孩童便觉被拍了几下,再回头时,女子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句话在石洞中回荡:“梦云之大,超二宾之思也,先生常观日,望二宾早日寻见。”
两人都是一愣,沉默一会儿,小童道:“她,她之意似是让我二人多多走动,早日寻见那位‘先生’”。孩童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道:“嗯,我记得你先前测我曾于墨家修行,但依你之见闻,不会不知墨家无笔法、笔者、奇门其器也,天下鲜有人用,而墨兵统一,是以墨者不用。而我用笔,为何你认我曾习于墨家?”
小童笑了,他拖着早已疲倦的身躯躺到石床上,不紧不慢地道:“君之笔法,我未尝看清,而认你曾于墨家修行,是因其它两点。一是那山贼嚣张时,一阵劲风曾击落其兵刃,而那风之劲、准、猛,唯墨家能达也,依我是见,你用得因是石子吧!而其二是你败山贼后(孩童的眉头忽得猛皱一下,而小童却因躺于石床而未有察觉),上马时你曾跃上而转劲力下,此力之运用,风骨甚似墨之尚同也。(孩童又不为人知的轻叹一声,小童正在兴上,非有察觉),然你对墨家之态又似有些奇怪,其神情犹似厌,这似是可解你不用墨之暗器而用笔也。”
孩童也坐到石床上,欲言又止,思索半天,道:“其实……”一旁小童却已静静睡了。
孩童讲完一席话,这才发现小童早已睡了,打了个哈欠,躺下翻了个身,思索这一天的经历,又觉有些好笑。与自己毫不相识之人,却因机缘莫名上了同一辆马车,彼此还未尝了解太多,却已成为好友,这是机缘还是必然,还是一种奇妙的、命中注定的缘份呢?想着想着,也睡了……
梦云山鬼谷洞的深处,两种气息正在缓缓交融,一种似王道、似严谨、似广闻千里;一种似闲云、似野草、似天之注定。月亮透过微云洒在山上,给这意境添了一抹淡淡的朦胧。这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夜晚,一场庞大之局,风云变化间悄然拉开序幕,或者说,一触即发……
第七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出现,小童却醒了,这是九年来的习惯,是年轻人要求的。他正要推醒孩童,指尖刚触其衣,孩童便己翻身而起,这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何人!”孩童翻身而起时惊叫,看见面前小童,他才恍然,“噫,是你。”
小童倒是着实吃了一惊,愣愣地半天没说出话。“嗯,你反应也过大了吧!”
“嘿……昨日,嘿……我应是习惯了。”
“习惯?”小童刚从懵中反应过来,正想细问,但又觉这般会过急,便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对着墙,但还是本不再想说话的小童的发话了。
“嗯?这火把怎不见了?”
“鬼门之怪,天下少见也。”孩童挠了挠头,不知所措。
“说至鬼门……昨晚那女子说的‘先生常观日’我不知是甚意思。”
“那是说先生喜好观日吧……我知此话无用,但我实是也不知……”孩童早醒了困,一脸尴尬地看着小童。
“是以,还是出去看看吧。”
两个孩子出了洞,看着依旧流淌着的河水,不禁感慨万千。太阳还没升起,凌晨的微光洒落在大地上,宁静的气氛绕着两人,小童又不禁念起苏家大院的风光。他望着暗沉沉的天,天尽管只有微光,但纯洁,令人感到舒服。一望无际的天空,同在苏家时一模一样,美好……
小童猛然一惊,拉起孩童之手便往山上奔,孩童起初还奇怪,随即便豁然开朗。
原来,先生常观日,是谓先生常在可观日之处,至于他是不是真好观日,自然无人清楚,但此句之意,便是“于可观日处能寻到先生”,那位神秘的先生。
而山林中可观日处,便是山顶。
离日出时辰不多,两人只得狂奔,但两人体质毕竟不同,孩童步如风,速度持久不减,而小童一开始还能跟上,但到后来便大汗淋漓,只凭着一股信念支撑。可也不知是不是孩童有意减速,两人的距离始终没有拉开。
林木繁密起来,小童知道离山顶不远了,但还有多远呢?没人知道,但他知道,他能做的下一件事,便是迈开下一步。
下一步,再下一步。
一步又一步,是小童的步,也是时间的步。天色越来越亮,坡度越来越陡,路越来越难走。长路之中,孩童的风速随野路的难走而减慢,但小童的缓慢步代却越来越快。
但纵路难行,速差再大,两人紧握的手没有松开。
下一步,再下一步。
小童曾不只一遍的问过自己: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跟随年轻人苦读?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艰难的求学之路?
因为,他不要让自己成为同洛阳农民那样的多欲无用之人。他要活,便活出个样子。
因为他知道,山顶就在前方,而路就在脚下。
下一步,再下一步。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山顶,一个老人对着日出,微眯着眼,生命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山顶,他立于顶中,脚下布的是阴阳八卦、诸国分布与百家情况。太阳下的薄雾中,迷蒙的光耀把他的影子照向三侧,他手背在身后,对着这万物气象,发话了。
“你二人来了。”
第八章 阴阳之变
楚 陈城
夜深,乌云中突得闪出几抹电花。
大雨倾盆。
空荡荡的院中,一个人撑着伞立在雨中。
常民之伞,只是简简单单一顶圆布,一根棍子。而这人的伞,却精巧不已,在雨中闪着金属光泽。
这人好像已近三十岁,但他比看上去倒年轻得多,他长得好像很平常,在夜雨中,若不是那柄特别的伞,可能不会有人注意到。当然,这里并没有人……
“羲宇……你又在想那人?”一个轻灵的女声从院旁的屋中传出,清悠旷远。
“灵儿,他……至少是你兄长。”撑伞的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话了。
野院中,又只剩下了雨声。
过去六年了,当年的一幕幕又涌上了心头,不知为何,最近又常念起那人,他明明六年前便退出这纷争了呀。
六年前,他退出的理由是除躁静心,陪伴灵儿。而最近,他又发现了一点:有愧良心。
也是因此,他才没有参加五年前的大截杀,才会选择照顾灵儿。
他叹了口气,望向雨中。大雨里好像什么都不可见,混沌一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像是什么都在发生。
多年后,万羲宇回忆起这时的景象时,总会怀疑这预示着后来发生的故事。而对他来说,故事的开端是一声轻响,轻得不能在再轻的响声,常人都不会听见,但他听见了。
这不是深夜或大雨时的幻听。六年的调养生息练就了他卓越的听力与视力,他知道那是金属的声音,是六年来从未出现在这宁静院子里的声音,这声音,打破了宁静!
他立刻警觉起来,手在伞柄上翻飞,“咔”一声触动了开关。伞面上的淡淡银光霎时间变作千万条杀意凛然的寒光!这伞面原来并非完整一体,而是由数条铁棱拼成!这寒光透过大雨与暗夜也能让人看得分明,千刃伞仙,杀意不减!
伞柄连伞面一起飞速转动,比六年前转得更快,它转得飞快!后来他才知道,鬼谷子打造这伞时,精妙的结构让它转速飞快时,伞面呈现出一个阴阳符文,而现在,阴阳符第一次在万羲宇手中绽放!
符文在院中飞速游走,又在一处猛然停下,万羲宇停下了,因为他看到了他不想看到了东西——一个同他伞面上一模一样的符文。他之所以不想看到,是因为发生了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是因为那是阴阳家的令牌。草上自然不会长出符文,那符文是阴阳令的标志。而阴阳令上又写着他最不希望看到的阴文。
何谓阴文?阴阳令分阴文阳文。阳文是经加密的文字,而阴文则是一种与文字相去甚远的暗号。阳文书的阴阳令,万羲宇还有所耳闻,而阴文所书的……他只知一件事,这表示极度紧急。
阴阳文是阴阳家核心人物都会的文字。而令上的文字万羲宇一眼就能认出:
事急!速回!
第九章
奔,狂奔。
伞不再转,只是飞速得走。
万羲宇,真正的急了。
不为阴阳令,不为阴阳家。
为的是程灵儿。
他素清楚阴阳家的作风,在紧急之时,阴阳家会不惜一切扫除影响他们的人。
而他们也会知道,他最在意的人是灵儿。
宅外,万羲宇提着伞,尽身湿透。
宅内,立着的人也不再是那个十七岁少女。
白发白须白袍者,执一白剑立在正中,白光透通过夜色,将他的目光照得雪亮。
“她在何方?”
“她安矣。”
“何谓‘安矣’!”
“吾不知。”
万羲宇这才明白,带灵儿走得不是阴阳家。
“应是鬼门所为。”
若是先生,他定能处理好。万羲宇平静了。
“莫说闲话,何事找我?”万羲宇看看四周又跟一句,“阴使何去?”
阴阳家召人时,常是两使同来。一阴一阳,阴使着黑,阳使着白。而这次,着黑者未来。
阳使没有回答。
“说,是帮中人死光了否!”
“……若非此伞此举,我不信此为千刃伞仙。”
“此举若何?”
“素闻你神机,原不信,但此话,你对。”
“甚……帮中如何?”
“大乱。”
万羲宇用颤抖的手放下伞,扶着墙,听到了一段天下鲜见的故事。
阴阳家,是最神秘的一个流派,也是对后世影响极为深远的。而阴阳家的武功,自然是不低。甚至对一些人来说,可为天下师。
至少,流传下了一本号称天下第一的奇书——《易经》。
也传下了一种奇术——算卦。
阴阳家中,算卦之术最是常见,而在派中连所到处、所营处也是依所谓风水卦象判定的。
但这最奇的术,也常会引起最怪的波。
派中一核心人物,武功泛泛,但精于算卦,在派里杂人间有很大的影响力。一日,其人占到一风水极佳之地,正欲探问详情,却发现那地是被山贼所占。
阴阳家毕竟不是好仁义之派,故也不常管山贼,但这占卜之术说这地不宜为山赋所占,而又恰有山贼,那便要管管了。
于是那人作了主张,报给阴派最高领神阴使后,便组一帮人,也不过数十,浩浩荡荡去灭贼。而阴使有要事缠身,见一平常事,便也就准了。
但不料的是,这一帮人竟尽数未归。
阴使作为轴心人物自然察觉到不对,这阴使向来自负,又怕把自己引火烧身,毕竟,也过于损他脸面了吧。
于是他只身前去灭贼。
不想也知,出了事。
堂堂阴阳家最高领导者,竟然因灭一帮小贼而亡故!
不想也知,帮中定会大乱。
但也还好,因阴使性情古怪,常一年半载不露脸面,行踪不定,所以他不见了也不是急事。
可最后一件事却是迫不可再迫了。
阴派阳派出了多名核心人物,说是定要为阴使报仇,而阳使恰逢事未听闻这事,也就未去阻止,也未参与。
他近日亲自访得,诸人平。
第十章
雨还在下着,但屋里却是沉默。
谁也不会相信,堂堂大派,竟会被一群山贼翻起在轩然大波。
领导者之一与一干核心人物俱身亡,而最高领导却来找一个早早隐退的人帮忙。
消息虽没有传出,但痴人都知道,这对门派将是一场劫难。而莫名被拉入的万羲宇更是无所是从。
“依你之意,是让我一阳派之人,去接阴使之职?”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因为这充分体现了他的毫无经验与稚嫩。
阳使摇了摇头,剑向空中一抛,毫无半点声响地入了鞘,若是平时,万羲宇定是要喝声“彩”的,但现在又哪有心情,他早在云雾之中,不敢乱语了。
“以你神机,猜!”阳使苍老之声再回响于耳边。
沉默……沉默。
万羲宇骤然一惊,一个疑问已久的猜想已变作迷他身周的底色,他不再思索,是不能思索,也是不敢再思索了。
“这阴阳……阴阳二使之上,莫非······莫非······还有人?”
阳使叹了口气,缓缓道:“这帮中最机密之事,仍是会猜中,密之于否,又相去几何啊!好,我便告之于君,自阴阳运而五行成之时,阴阳家中便有一套组织,只三人知,阴阳二使虽在面上领导,但,一切决断,皆是由一人凌于二使之上者断。此人,谓之——邹衍。”
“邹衍?何许人士?”
“邹衍并非人名,而乃领袖之名也,阴阳二使皆称其为之名,而邹衍之真名,鲜有人知……”
“那这次,邹衍又如何决断?”万羲宁听到如此机密,并非好奇,而是如获至宝,毕竟,此人之决,可给个方案以解如斯难题,对万羲宇来说,此决当真是救命之稻草呀!
但面对万羲宇急切地追问,阳使的态度反冷淡了,他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对答如流了,这让万羲宇也冷静了些许,他这才意识到,他的前额上早已渗出了汗珠,这是六年来,也可能是他入阴阳门以来,第一次吧。
“……自你离去,已五年没有邹衍了。”
“轰!”一个惊雷,闪电点亮了阳使老者的白须白眉白发,也点亮了万羲宇额前的汗珠,这雷终于打醒了万羲宇宁静的梦,更打入了他的心坎,让他意识到,他远没有脱离这风波,风雨欲来,而他立于乌云正中,电花已经在头上闪烁了,他,没有任何退路,也不可能以任何方式退缩。
“是以……”万羲宇抖落身上的水——任他雨水、汗水,他提起了伞,“动身吧。”
第十一章
陈城 楚市
这是夜市,又是大雨倾盆,是以没有多少店家还开着,唯独一家,灯火长明,永不打烊。
其名为,水火济。
今夜,注定不眠。
夜色之中,有两个坐于其间,一个持伞,一人持剑。
“吾却是不知,阴阳家之秘地,竟是在如此明显之处。”
“大阴若阳,大阳若阴,水火阴阳在为一体,此为水火济。”
万羲宇似乎明白了什么,在如此时刻,他却是冷静了下来,竟发现了些许他往日练武时,未曾发觉的东西。
他自小于山中长大,只觉练武便是练武,并没甚希奇,只是抬臂抬腿的动作罢了。但他现在忽得发觉,这武中好像总蕴含着些许东西,些许他在山中,在练武时从未见过的东西,这东西玄之又玄,好像没有实体,但又贯穿于每一掌,每一劈当中……
他忽又猛然站起来,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这问题他自觉本当早早问了,但不知为何忘却,现下又格外清晰:“为何邹衍五年未存?”
阳使本镇定的脸上竟蒙上了一层忧思,他悠悠叹了口气,却是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只是问出一句“天时未至。”
话音未了,竟听得一声冷笑!这声音并非从阳使传出,亦非由万羲宇发出,这声音划破夜空,犀利至极!两人在屋中,竟发觉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传至每个角度与每个角落!
剑出,伞展,这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
这名上虽是大阴若阳,但阴阳秘境还是极难发觉,更不可被常人闯入的,而这闯入者,两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帮名曰山贼的人!
哗!轰!又一个惊雷划过,门缓缓的开了。一个马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他须发极浓,但比他笑声更锐利的目光却由发而出!
阳使苍老的声音响起:“何人!”
万羲宇几乎是喊了出来:“孙兄?”
来者,正是鬼谷唯一马车夫——孙靖。
“何方高人,老夫竟未认出?”阳使缓言,但剑势却分毫未减,千万剑气似乎瞬间就要如同巨龙般涌出。但这千万军马又在顷刻间止住,悬空不下,其气势之霸道,天下希及之。
孙靖手豁然一抬,这千万巨势竟就居然被化解了,这一抬,看似平淡无奇,却是孙靖多年精力所成,其掌之锐力,犹胜于兵刃。而这一掌又疾落而下,雄厚之声应然而起:“哼!不思自身,反怪天时,厚颜也。今天阴阳之变,莫非亦是天时?尔等只思天时,天若灭尔等,而等如何不应天时,自生自灭?依我之见,你阳派却是过于迂腐了!那阴派也却是过奸心了!阴阳二气,各为己图,自天人可导?阴阳分明一家,却硬生生分了二,天下之至奇也!我万弟,落入如此乱风,天下之至悲也!”
这番嘻笑怒骂,竟是极有辩者之风,其理也直,其气也壮,辩证反解亦有大讽之风!情意调戏中却隐隐悲壮,当不愧是鬼门之徒!
阳使老人黯然神伤,目中透出几份悲伤。其实,这道理他又何尝不知呢?阴阳二派各成一风自发自展,本是可迅速壮大,管理方便之用的,但阴阳二派核心众人俱是自负无双,明中拼劲,暗中私斗,早是没有人可为两派共同领袖了,这邹衍之名也渐渐成虚名,五年前,终是最后一任也离去了,便再无人任了。
也许,若非此事,阴阳家后日便会完全分裂成两派,各自全面独立,但阳使又知道,阴阳家这个复杂的系统,向来又是相互辅助,阴阳家也是因此度过了无数劫难。
一阴一阳,互辅互成,若两者分离,无阳之阴,也就不再是阴了;无阴之阳,也不再是阳了,也是应了此理。若各自独立,无论哪一派都没有九流十家,任何一流派的水平,在这大争乱世,阴阳二派,具会来用。
孙靖之一论,恰恰是点中了这位老者心中痛处,若非此事,他也是要隐退的——他不敢,也无法接受这一切。
只得掩面长叹,无声自伤了。
也是这时,万羲宇冷不丁插了一句:“那……你来作甚?”
一听,也是。这孙靖大费周章来此,总不是只为句“天时未至”吧!
“你道你那小妹是谁人带走的?若非我来的急,那‘天时老人’早把她带到不知何处了!”孙靖于这紧张时刻,却是说了句打趣之语,把他所带来的压抑气氛缓和了几分。
阳使自然还不为所动,但万羲宇却是笑了。
“呵,孙兄依是这性子,不谈正题……”
“吾欲纵横百家!”
“……独……独立于兮山之上?”万羲宇是蒙了一下,他着实没有想到孙靖会报出此话,而又若非是孙靖,他也早已把这切口忘了。
他在报出切口之时,又是一惊,若非此话,他也绝不会料到这个节点,鬼门。鬼门所守钢领是少时孙靖同这切口一同告之于他的,导天下之大同,护天下之百恩。鬼门护百家,这是千万鬼门传说中鲜为人知的一条,但也无人能信,区区一组织,竟能改天下大势,护百家文思?
可后人却是知晓的,战家百千精英,无论才之大小,名之大小,皆会冠其一名——“鬼谷子之徒”。
鬼门之能,不容小看。而这,万羲宇是深有体会的,其中一点,便是他适才所悟之理,少时鬼门一个号季子的孩童曾便告诉过他,只是他未曾留心罢了。
这千万乌云中,万羲宇终是找到一条路了。
第十二章
三人盘桌而坐,谈论着,雨声,盖住了几人的谈话,毕竟,雨声是一切的背景音,是被一切人所忽略的,但又好象是不可缺少的,是不可分割的。
“你道,如何灭贼?”
“嗯……我隐退也久,一面之言,不可当真。依我之见,应循其事,那初鉴风水之人,似是有些问题。”
“然……”
“嗯,老夫明了,察此人,方知贼底。”
“咳咳,我也是一面之见,孙兄,你可能些主意,看在鬼门情义之上……”
“噫!你二人相识?”
未等到回答,又是一阵放肆大笑。
“我方隐退已久,年纪也轻,事理不明也是可理解,但你这老朽啊……嘿嘿……呵……哈哈!当真可笑啊当真可笑,你二人之才,说!灭贼!灭贼之后又可作甚?嗯?可解阴阳之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