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过年

靳念文

    监考，改卷，放假，忙完教学，已经是腊月十二。 放假第一天，我就和妻子、女儿回山村老家，准备过年。

    客车经过4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快到家了。蓝天，白云，阳光，新鲜的空气，似乎冬天已不再寒冷。大山，小河，树林，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亲切，祥和。

    “爷爷，奶奶……”隔着一条小河，眼力极好的女儿突然大声喊起来。原来，我那年迈的爸爸妈妈已在河对岸的家门外等着了。

    可爱的小花狗“汪汪”地叫着，欢快地摇着尾巴飞奔而来。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

    半年未见，爸妈的白发又增添了许多。妈妈端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可口的饭菜，爸爸把炭火烧得旺旺的，女儿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嘘寒问暖之后，爸爸说：“明天，你去请张叔，帮咱家杀猪。”

    “好！”我正好是一个帮手。二百多斤重的肥猪，没有几个好劳力是难以降服的。

    第二天早上，我就骑车请来了张叔。张叔清瘦，高个，是远近闻名的杀猪匠。爸爸搬来干柴，妈妈负责烧开水。不一会儿，七八桶水就烧开了。我把开水倒进一口大木桶里，张叔又加入一些冷水，搅拌均匀，伸手试试水温，温度适宜，这叫“对汤”。听张叔说，“对汤”是关键。汤辣了（就是水温高了），拔猪毛时就会将猪肉皮一块儿扯下来，猪肉皮变红，不好看，猪肉没人买。汤嫩了（就是水温低了），猪毛拔不掉，猪头和猪蹄子上的毛更加难以处理，猪肉上的污垢除不掉。因此，“对汤”不可马虎。但这是张叔的绝活。他不需要温度计，只需右手在汤里一蘸，就会准确判断“汤色”的好坏。这会儿，村里的几个小伙子也来帮忙了。大人小孩都围着猪圈啧啧称赞，夸妈妈养的猪腿长体美膘肥，妈妈高兴得忘记了半夜还要起来喂猪的辛劳，出出进进张罗着。猪在圈里转来转去，不停地哼哼着，显得焦躁不安，似乎已经明白大难临头了。张叔挽起裤腿，撸起袖子，大喊一声“动手”，我们几个小伙子跳进猪圈，试图将它擒住。可是，猪哪里见过这阵势，发疯似的咆哮着，奔跑着……等猪发飙喘气的当儿，张叔趁机用鱼钩似的镣环一下子就勾住了猪的嘴巴，它再也无法东奔西跑了，我们有抓住猪耳朵的，有抓猪的后腿的，一下子就将它请出了猪圈。张叔一声“起”，我们就将猪抬起来平放在桌子上。说时迟那时快，张叔手起刀落，猪脖子上喷出一股鲜血，装满了大半个脸盆。孩子们都吓得跑开了。猪弹弹后腿，挣扎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我们把猪放进装有热水的大木桶里，张叔伸手试了试“汤色”，拉着猪耳朵在大木桶里不停地翻身。最后，张叔拔了一下猪头上的毛，已经很容易拔掉了。大家立即出手相助，不到一个小时，猪毛就被拔的一干二净。当拔光毛的猪被挂在两米多高的树杈上的时候，大伙才松了一口气。爸爸递给张叔一支旱烟，点燃，让他休息一下再干，可他哪里闲的住。只见张叔娴熟地用尖刀在猪的后腿内侧的肚子上开了一个一公分长的小孔，蹲好马步，长吸一口气，把嘴贴在猪肚子上的小孔上，将气吹进猪的肚子里去。待猪的全身涨得鼓鼓的时候，张叔再将猪的全身清洗一遍，直到猪肉上没有一点污物为止。接着，开膛破肚，清肠，取油……不到两个小时，一块块色泽鲜亮的二斤左右的猪肉“礼吊”就割好了。当然，为了犒劳大伙，特别是辛劳的张叔，妈妈早已经将煮熟的猪后臀肉摆上桌子，请大家品尝。爸爸请来了左邻右舍，大伙一起吃肉喝酒。直到太阳下山，人们才在酒足饭饱之后散去。自然，爸妈还要特意送一块最重的“礼吊”给张叔，并再三邀请他大年初一来我家喝酒。

    “扫舍”(就是打扫卫生)、卤肉、祭祖、贴对联，干完这些事后，就到除夕了。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嗑瓜子，吃糖果，闲聊，看春晚，享受着全家团圆的温馨喜悦。女儿一直坚持看完春晚才去睡觉。

    山村的夜晚格外宁静，没有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也没有震耳欲聋的烟花，更没有轰轰隆隆的车轮声……很快，我便进入了美妙的梦乡。一年来的辛苦和迎接新年的喜悦都在五颜六色的梦境中荡开荡开。

    噼啪……大年初一到了，各家都要放鞭炮辞旧迎新。我是最喜欢放鞭炮的。记得小时候过年，我总是先点燃自己家里的鞭炮，再跑到河对岸的二叔家放鞭炮。中午时分，山村的邻人都来玩了，说笑的，打牌的，家里开始热闹起来。爸妈把糖果摆上桌子，客人也不客气，吃喝说笑，祝福问好，喜不自尽。当然，孩子们是最高兴的，他们可以收到丰厚的压岁钱。午饭好了，没有山珍海味，唯有山肴野蔌。鸡鸭鱼肉和猪牛羊肉都是自养的，味道鲜美；香菇木耳是自产的，绝对干净；萝卜白菜是自栽的，不带一点农药；白米细面是自种的，入口香甜。喝一杯自酿的包谷酒，道一声平安幸福，不醉不闹，嘻嘻笑笑。祝老人寿比南山，幸福安康；贺小孩学习进步，快乐健康；愿年轻人新春愉快，羊年发大财。

    大年初二，表弟开着崭新的小轿车来拜年了。表弟头脑灵活，吃苦勤快。他干建筑包工，去年在县城买房安家，今年又在老家盖了小洋楼，买了小轿车，全家人半年住城里，半年住乡里，生活滋润幸福。

    一过年，我们都长大一岁，更成熟一些。除玩乐之外，我也应该为爸妈做点事情。从初三开始，我就找来电转和锯子，托人买来了香菇和木耳种，花了十多天时间，终于在开学前种完了十几架木耳香菇。看到这些劳动成果，爸妈满意地笑了。

    山村过年，杀猪拜年种香菇，虽然辛苦，但很充实。祝愿山村人的日子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