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杨馥宁妈妈

  父亲今年78岁了，是位没进过学堂的农民。他在兄妹四人中排行老大，奶奶四十几岁就去世了。奶奶去世时叔叔刚结婚不到两年，两个姑姑最大的还不到15岁，一大家人挤在一个院落中抱团生活。但没过两年，爷爷身体不行了，什么活也做不了，我父母很自然地承担起了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的责任。父母再累也要照顾好爷爷、叔婶和姑姑。记得一次特殊情况下母亲和我说过，她生我哥（我们姊妹中排行老二）刚三天，我婶就生了她们的第一个孩子，父亲和叔叔要挣口粮，姑姑当时对照顾坐月子又不懂，母亲除照顾自己外还要照顾婶婶坐月子，说是因为婶婶是第一次生孩子，很多事情不懂，又没有婆婆，不能让婶婶没人照顾。后来随着家中人口的增多，父母张罗着建造了一幢新宅，房间数及结构都和老宅一样，和叔叔分家时先由叔叔选择房子，然后再给叔叔家置办好生活用具，爷爷、姑姑们都住在我们家。

  农村大集体生活时，父母每天为了家中口粮披星戴月去挣工分。但为了改善家庭生活，除了高强度的集体劳动外，每年从山芋收获开始直到来年春天，劳累了一天的父母，在一片漆黑中回到家后顾不得休息片刻，就立刻点起煤油灯开始进行山芋加工：洗——切片——剁丁——推着石磨磨糊——制作淀粉——制作粉丝、粉皮，为此，每天最多能休息2、3个小时。石磨钝了，父亲就自己动手铣磨（用工具把石磨研磨谷物那一侧给凿或砍出间距、粗细、高低均匀的棱）。父母就凭着这样的努力，把我们兄妹4人都送到了学校（受重男轻女思想左右，当时村中和我们家孩子数量差不多或更少的，大部分都只给男孩上学），而且是那种只要我们想上学，不管上到什么程度，都支持，不像有的家庭虽然把家中所有孩子都送去上学了，但到小学结束时就把女孩劝退。

  后来，没学过建房子的父亲，到建房的建筑工地做了几天帮工后就做起了需要一定技术的建筑工。每天一大早骑着自行车到离家十公里外的城里去建房。他做事比较细心、细致、不给老板浪费材料，除了想办法把活做好没有别的心思，所以建筑老板给他薪水也是同类人员中最高的，并且有时因其它原因准备不干时老板就再三挽留甚至到家请。在这行干过了，每个环节都精于心。记忆最深的是我上小学二年级时，家里的草房推倒了，改建瓦房，为了省钱，同时保证建筑质量，父亲决定自己造。三间瓦房加上院子一侧的2间平房，从计算材料用量、选材料、买材料、做地基开始，一些帮工的活由家里人担起外其它的全部由父亲一人负责，直到上梁挂瓦或封顶才找一些人来帮一天，就这样，家中的新房被父亲亲手建造起来了。那时候的砖墙瓦房，地基之上1米以内是用石头砌墙，父亲把每块石头都凿得平整美观，尤其是门两旁的石头，每块都凿出均匀一致的图案；走廊的柱子和前沿都用彩色石子装饰得美观、大方，还用石子装出了吉祥的文字（让我们给写好，他就照着字弄）。后来村中有谁家建房，外面想弄点装饰的就以我们家的为参照。

  父亲的木工、编制、锅碗瓢盆的修补功也是相当厉害的。家中的桌椅板凳、筐筐篮篮，都是父亲自己做，自己编。家中的锅碗瓢盆破了，修修补补继续用，这些事情都自己搞定，做出的每样东西都是专业水准。对于编织，除了用荆条、秸秆皮、草等编各种筐、篮子、席子之类的外，在街上见到四川过来的人（某项工程队的人）提着用包装带编织的非常精致的篮子买菜，他回家后就收集用过的包装带，自己琢磨怎样编出那种漂亮的图案和篮口。花样篮口是难点，他的第一个试制品虽然篮口不那么紧实，但看上去也非常精致、漂亮，技术难关已被攻破。后来他又做了许多改良，编织出了许多漂亮、耐用的篮子。他没事就做些东西、编些东西，亲戚、邻居家，谁需要就给谁。

  70年代时，父亲还是村中的名厨，谁家要办红白事了，就叫父亲过去给掌勺，每次从配菜到酒席结束收拾完毕都要忙上几天，父亲从来不收取任何费用，都是义务帮忙，按照父亲的话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事大家互相帮忙，谁家还没个事啊。

  父亲是一个无师自通的人，他掌握了这么多技术，却没有请一个老师，也没有一本教材，都是靠着自己的钻研。

  现在的父亲，整天忙碌在田间，把庄稼、蔬菜地照顾得一根杂草都没有，土要松透、要弄散，菜地一垄垄划分整齐，蔬菜长成了亲戚朋友送一份，再用大型三轮车运到集市去卖，而且要挑能卖出好点价钱的集市，庄稼成熟了就收割……哪怕是大年初一，他都要到菜园里松松土、给蔬菜盖盖“被子”……近几年母亲过来帮我带孩子，他一人在家，我们都不放心，可是他哪也不去，就要呆在家种地。随着孩子长大，我让母亲不要过来了，父亲还是要母亲过来，母亲左右为难，可是顾不了两边……我们都让父亲把那几亩庄稼地不要种了，蔬菜也不要种1亩了，少种点供自己和亲戚吃就可以了，他总是笑呵呵地回绝我们：“农民不种地干啥？我现在还能干，等到干不动了，就不种了。”其实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不适，时而腿麻，但连医院都不愿去，因为到了医院就要花钱。疼痛厉害了，就买点止疼药，然后继续干活。

  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这些方面听不进任何人的劝。但当子女遇到买房或其他需要大量用钱的事时，他就会拿出他的积蓄；儿女子孙回家，就餐桌摆满，零食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