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在仙台求学时,课间放映了时事片子,讲的是日本和俄国打仗,但偏有中国人夹在里面:给俄国人做间谍,被日本人捕获,要枪毙了,围着看的也是一群中国人。“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这句话莫名透着一股子哀凉的劲儿,鲁迅先生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看客了。
鲁迅先生笔下的看客,大多麻木不仁甚至幸灾乐祸。《药》中看杀头的人们,脖子像鸭子一般伸长;《示众》中的看客,嘴都长得很大像一条死鲈鱼。呜呼哀哉!杀人场面何等有趣,竟令看客们前呼后拥如同过节?
若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房上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便也罢了,将别人的伤疤揭下来把玩竟也是看客们的娱乐活动。《祝福》中祥林嫂向人们哭诉儿子阿毛的不幸,本应受到同情和安慰,没成想鲁镇的人们“终于听得生厌”,拿她的不幸遭遇取乐,拿她的伤疤调笑。
《孔乙己》中酒店里的酒客戏弄嘲笑孔乙己,句句建立在孔乙己的痛苦之上。尽管孔乙己偷窃、迂腐,但他本性毕竟不坏,为何要堪堪生受这非人的折辱,让自尊尽数踩进了尘埃之中。这些看客啊!
不管男女老少,只有一个不变的动作——看。所谓看客,重点自然在于看,他们欣赏人濒死前的狼狈模样,竟还觉得有趣,实在令人发指。热闹如此好看吗?但也不是这般看法罢!
“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看客日日对示众的材料冷眼相对,但最后也将成为被看的那个人。个中因果,皆因一个“看”字。
于是鲁迅笔下的看客便又多出一分可悲来了,他们不知道别人的痛苦,便也预知不了自己的痛苦。人人都是看客,人人都是被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