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在北京接受中国教育在线专访时，主持人张烨小姐让我先评述一下中国少儿教育的现状。这是一个开放式的问题，从回答提问开始，脑子里突然迸出“可怜”这个词，不是可怜某人某事，而是教育的可怜。回南京后，和远在广州的范兰德教授交换对教育现状的看法，他也在思考类似的问题，大家共同感受到了目前教育之悲情。

　　最悲情，家长迷茫匆匆行

　　只生一个孩子，这是国策。从经济和可持续发展的角度来说没错，但对教育，却产生了硬伤。绝大多数正在培育孩子的爸爸妈妈，都没有教育孩子成长的经历，而有过教育孩子的经验教训的父母亲，不管教育效果成功或失败，都没了教育孩子的机会，因为大家都只有一个孩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近几十年成长起来的孩子，都是由没有经验、不会教育孩子的爸爸妈妈教育出来的。教育孩子和买彩票差不多，懂概率学和博弈论的人，赢率可能会大一点，但更多人的输赢只能是靠天吃饭。

　　但孩子毕竟不是庄稼不是彩票，没有哪个父母在孩子教育问题上会单纯地靠天吃饭靠概率输赢，总要做点什么。父母都对孩子寄予厚望，希望孩子成长成才，而且别家孩子都在学各种各种的知识，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父母亲于是忙忙碌碌地奔波于学校，奔波于各类培训班，有时候恨不得自己拿起书本替孩子去学替他去考试，因为自己对自己可控，让孩子去奔波学习的效果可能好可能不好。孩子考了高分，笑逐颜开，没考好，骂一通甚至打一顿孩子。自己节衣缩食吃苦受累都愿意，只要孩子能考个好成绩，但因为不可控，就让很多的家长着急了。对成绩不好的孩子的家长心态，我们老家有句俗语说的很形象，叫做“肠子上痒痒没办法挠”，这是很恰当的比喻。可怜的家长在孩子学习这件事情上非常的无奈无助，有的妈妈以泪洗面，自己生闷气，但实在是无招可用。打骂未必管用，而且听说打骂的狠了反倒影响孩子的成长，打骂的度怎么把握？听说好孩子是夸出来的，想尽办法去夸孩子讨好孩子，结果，还是不管用，而且被孩子鄙视为幼稚。

　　学习成绩好被夸奖为比较懂事的孩子也不轻松，其父母更不轻松。因为成绩好，将来就要考名校，考名校除了要看考试成绩，还要有各种竞赛的成绩，包括奥数奥英之类的成绩，于是乎，这群孩子的爸爸妈妈更累，今天打听哪里的奥数教的好，就去报一个，明天听说哪里的钢琴考级快，就去报一个，后天听说别家孩子参加了什么竞赛，下次也要参加一个，又听说某个名校的老师办了一个什么培训班，也要赶紧去，反正不能让自己孩子比别人学的少了。有个妈妈对我说，她五年级的孩子的班上，有个同学每周要上12个辅导班，周一到周五每天晚饭前做学校的作业，饭后马上上辅导班，周六上四个班，周日三个。其实爸爸妈妈也知道孩子很累，但“没办法啊，不如此考不上名校啊”。于是，有爸爸妈妈严格分工的家庭，妈妈专门做所有的家务，爸爸负责陪孩子上各种班；有妈妈辞职专门照顾孩子的家庭；有每天让孩子做大量作业且妈妈陪坐的家庭，孩子不管是做作业到凌晨几点，孩子没睡，妈妈也坚决不睡。

　　爸爸妈妈如此辛劳，如果孩子能取得好成绩，能确定使孩子未来很幸福，那么家长也认了，悲哀的是，爸爸妈妈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这么让孩子辛苦对不对，孩子长大以后会怎样，这些都是未知数，唯一知道的就是要让孩子多学习、使劲学。只要孩子成绩好，身体发育是否正常似乎不再重要，是否能发现春华秋实之美不再重要，是否只死学了些知识而不会运用不再重要，上大学后遇挫折是否因不会排解而跳楼不再重要，是否会给竞争对手投毒甚至肢解比自己漂亮的同伴不再重要，大学毕业后还愿不愿意学新知识不再重要，长大后是否会谈恋爱结婚成家不再重要，未来是否就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卑微地生活一辈子这些都不再重要，因为这些都是未来的看不见的，现在唯一能看见的就是要让孩子通过拼命学习而考个好成绩，这些是现在能看见的，是能拿出来和同事朋友的孩子做比较而脸上有光彩的。至于孩子将来是否会出现那么多的“是否”，父母不知道。那些投毒跳楼孩子的父母在他们小时候都没设想过吗？未必。只是，大家心里都存着侥幸：自己的孩子应该不会变成这样吧？

　　于是，家长成了最悲情的教育者。在子女教育方面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谁也没有实战经验，谁也失败不起，因为每家只有一个孩子，必须要使这个教育成功。诚如从来没下过水的人要游过长江，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人，要百战百胜，何其难也！爱看书的家长就从书中去寻找教育方法，大部分家长只能凭感觉来教育——反正是要做点什么的。别家的孩子都在学各种各样的内容，别的家长都在忙忙碌碌地把孩子往各种辅导班去送，那么，自己也只能糊里糊涂地把孩子送往各种辅导班，至于孩子究竟学了些什么，上或者不上这个辅导班孩子会有什么区别，取舍于这个辅导班和那个辅导班，对孩子有什么影响，这类问题，很多家长并不清楚，不会，也懒得评估，只是在忙忙碌碌的迷乱中，心理上有了一丝安慰：我是爱孩子的，我很重视对孩子的教育，我花费了很多钱在孩子的学习上，为了孩子的学习，我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我已经尽到心了，如果孩子实在学不进去，那也不是我的责任了，我的心尽到了。

　　悲情的家长，在战战兢兢慌慌乱乱忙忙碌碌中等待着末日的审判，审判的标准只有一个：孩子能不能上一所好学校。

　　这是个死循环，很难破解。因为孩子教育不能像养小猫小狗一样，自己不会养育，可以寄养到宠物店让专家去养，孩子教育必须要自己来。所以，真正要破局，怕要等到计划生育政策的松动，爸爸妈妈不再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且通过养育前面的孩子积累经验，在后出生的小孩教育方面不再那么无助与迷茫，如此，也许能让更多的家长走出悲情与惶恐。

　　【未完后续】

　　再悲情，老师惶惑无所从

　　三悲情，学生机械做书虫

　　四悲情，思想随风无定型